“謝謝你給我重新再來一次的機會。”在2011CCTV年度經(jīng)濟人物節(jié)目錄制現(xiàn)場，一句寄語錄播兩次之后，聯(lián)想弘毅投資顧問有限公司總裁趙令歡打趣說。做投資多年的趙令歡當然明白，現(xiàn)實投資業(yè)務中從來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。

他喜歡將“機會”掛在嘴邊：“做生意最珍貴不是過去掙來的錢，而是今后的機會。”

聊起跨國并購，趙令歡脫口而出一條準則：不撿便宜。“我這些年的體驗都說明便宜沒好貨，別人的破爛在你這兒仍然是破爛，你會很快覺得這是很大的麻煩。”

2011年12月12日下午，TCL集團董事長李東生、中聯(lián)重科董事長詹純新、浪潮集團董事長孫丕恕、北京大學教授張維迎(博客)、弘毅投資的趙令歡在央視全球財經(jīng)論壇上聊起跨國并購。

過去6個月，來往于紐約的中國企業(yè)家和經(jīng)濟官員“比去年或者今年上半年明顯增加”，以至于耶魯大學教授陳志武(博客)（微博）覺得“過去幾個月到紐約花的時間有點太多了”，因為“朋友越來越多，他們每來一批我就要去一次”。

明年跨國并購將明顯增加

2011年是中國加入WTO十周年，十年來，越來越多的中國企業(yè)走向國際，用跨國并購的方式在全球市場顯示中國存在。據(jù)不完全統(tǒng)計，2011年前三季度，中國企業(yè)海外并購金額超過300億元，相比去年大幅增長。

一些聲音將其解讀為，這是隨著中國經(jīng)濟的崛起，中國經(jīng)濟力量的“外溢”現(xiàn)象。隨著中國企業(yè)“走出去”發(fā)展戰(zhàn)略的推進，加之歐債危機，未來三年中國對外投資規(guī)模將不低于吸引外商投資規(guī)模。

目前是中國企業(yè)跨國并購的完美時刻嗎？李東生認為對于并購來說并不存在“完美時刻”。按照百分制判斷，李東生給出80分，詹純新給出70分，孫丕恕給出75分左右，做投行的趙令歡給出30分的判斷。

“并購是買生意不是買東西，一般有三年之痛七年之癢。因為收購不是去買資產(chǎn)，而是買今后的現(xiàn)金流，今后的現(xiàn)金流是以今后運作及制造出來的價值、產(chǎn)生的利潤來形成的。”

趙令歡表示：“這個時候是想買的人最容易犯錯的時候，覺得便宜?，F(xiàn)在也是想賣的人最無奈的時候，本來不想賣現(xiàn)在也愿意賣。所以這個時候是應該動腦筋，小心的時候。”

成功并購僅占30%是鐵律

雖然公開的案例絕大多數(shù)都是成功的，但中國企業(yè)跨國并購并非一路歡笑。正如張維迎所說：“成功者的故事只能聽一聽，因為成功者故事講出來跟實際有很大差距，尤其坐在（演講）臺上講更是這樣。”

統(tǒng)計表明，事實上全世界這些年跨國并購成功者僅30%，這是跨國并購的鐵律。

2008年，詹純新的中聯(lián)重科用17億元買下世界混凝土機械的頂級企業(yè)意大利CIFA公司，隨后的沖擊遠遠超乎想象。當意大利總統(tǒng)把“萊昂納多”獎的獎杯授予詹純新的時候，只有詹純新、趙令歡等人知道并購過程的一路艱難。

評論者認為，這充其量是收購了一個沒落貴族，甚至已然是一個垃圾。但是，詹純新卻肯定地說“這是一個完美的收購”。中聯(lián)重科得到了品牌、技術，以及市場。“中聯(lián)收購CIFA以后，把CIFA很多技術用在中聯(lián)的產(chǎn)品上，一下把中聯(lián)混凝土機械這個技術提到了世界頂端水平。”

與詹純新共同完成收購的合作伙伴趙令歡卻不言“完美”。他保守地認為，“這是個成功的案例。這個收購經(jīng)過多年，還經(jīng)歷了金融危機嚴寒冬天的考驗。是否完美，大家各執(zhí)一詞。”

TCL收購湯姆遜彩電和阿爾卡特手機業(yè)務后出現(xiàn)虧損，被外界評價為“導致TCL失去五年”。對此，李東生承認的確“經(jīng)歷了一個很困難的時期”，“對并購的困難和挑戰(zhàn)估計不足，資源準備也不足，而且過度自信。兩年的虧損也是非常煎熬，差點給打趴下去了。”

TCL對湯姆遜彩電業(yè)務判斷失誤，在彩電技術轉型和市場方面吃了大虧。李東生認為：“這也使得我們項目并購遭受特別大挫折的一個重要原因。”

他對并購的一個體會是：對未來市場判斷一定要做的精準，并購本身是管理很復雜、挑戰(zhàn)很大的工作，在這個過程中最好不要同時在技術轉型方面再去做，除非你確實很肯定它新的技術能力是你所想要的，否則所帶來的壓力可能不一定承受得了。

上個月考察美國甲骨文公司歸來的李東生深有感觸：“甲骨文是很奇特的，每年都并購幾十個公司，并購都很成功，而且并購幾乎不找外面的合作伙伴，有專門一套的并購體系來做，但中國企業(yè)現(xiàn)在沒有這種能力，可以說沒有哪個企業(yè)有這種能力。”

即便跨國并購已被演繹得千難萬難，但是對于跨國并購的幾個關鍵問題，有過跨國并購經(jīng)歷的人觀點基本趨于相似。

詹純新說：“回顧整個并購，覺得有三個重要因素：一是方向，二是賬是不是算清楚了，三是選伙伴選得對不對。”

并購的是企業(yè)，整合的是文化

還有更難的問題。

聯(lián)想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裁柳傳志對《望東方周刊》表示：并購里邊最大的一個困難，實際上還是文化的磨合。就是如何使得不同背景、不同企業(yè)、不同國家人怎么能夠在一起好好合作。

長期生活在美國的陳志武也有同感，“中美兩方面看待同樣問題的視角差別真是很大。美方專家和官員都是在講中國應該做什么，基本上在說教中國應該做什么。”

李稻葵（微博）認為在談論歐債危機以及20年期美債被下調等具體事件時，背后暗含著一個大趨勢：美國處在相對控制力下降的一個時代，這個時代會有很多變化，其中包括美國的精英、老百姓對于自己的社會深深的憂慮，也包括自信心的下降。這種不自信、憂慮在很大程度上轉化為對中國一種擔心。

美國“美中關系全國委員會”會長斯蒂芬.歐倫斯也承認，美國一些企業(yè)、個人對中國存在一種想法：中國現(xiàn)在在歧視外資企業(yè)，也在歧視美國的工人。不管這種觀點對不對，美國很多人現(xiàn)在就有這么一種印象，再加上一些競選的原因，“這些人就會說，我們美國人沒有犯什么錯，都是中國惹的禍，導致美國這么多人失業(yè)。”

張維迎更是拿“農村小伙娶沒落家族公主”來類別中國企業(yè)跨國并購將遭受到的困難。“從小養(yǎng)成的習慣還是公主的習慣，農村出身的小伙子受不受得了還是一個大的問題⋯⋯不管怎么說，美國人、歐洲人要接受中國人的領導也是有相當?shù)男睦碚系K。我們要對它們企業(yè)收購成功，很可能比它收購我們成功面臨的困難會更大一些。”

文化整合，這個老生常談的陳舊話題，依然沒有靠譜的攻略和答案。

“文化整合真的那么難嗎？”當本刊記者向趙令歡提問時，趙令歡長舒一口氣，一副一言難盡的表情。